第44节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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獐子,没有银鳗。

    江鳗想,铁轨是一种神秘的召唤,让他们在这个灰扑扑的华北小城相逢,然后互相安 we_i 。

    围捕前的那天,江鳗做了一个奇怪的梦,他梦见一大片花花绿绿的田野,两条朝地平线延伸的铁轨,开着灿烂的鲜花。火车停了下来,乘务员满脸笑容,从车窗探出头,说来吧,带你去远方。

    江鳗走,火车也走,江鳗停,火车也停,江鳗拿石头扔乘务员,大笑着说,我不走啦,我到站啦。

    第二天下午,他们在录像厅看黄色电影,四辆警车呼啸而至,北哥跳起来,他身上带着足够枪毙二十次的白粉,他的兄弟们和他养的少年们都各自逃命去了,江鳗不跑,他搞来一辆摩托车,把北哥从厕所窗户掏出来,载着他逃跑,他们顶着呼啸的警笛,穿过喧闹的街道和东倒西歪的房子,穿过积着臭水的天桥,一直冲进田野。

    华北的田野不种向日葵,也没有到下雪的季节,摩托车哼哼的加速,冒着黑烟。

    那天的阳光那么亮,麦子就要熟了,到处暖热而馨香,江鳗扔了车,拉着北哥的手翻进栏杆,两人沿着铁轨奔跑,马不停蹄的奔跑。两条铁轨通向生命的远方,麦穗爆开了,麦粒跳跃翻腾,金黄的麦子和蹦跳的麻雀鼓舞他们,阳光白花花的洒下来,警察在背后朝天鸣枪,高喊着:“再跑就要开枪了!”

    北哥停下来,掏枪对着警察,回头对江鳗大喊:“跑,快跑!这里我顶!”

    他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,嘭的一声响,一颗子弹不偏不倚,贯穿了他的眉心。

    北哥没有立刻死,他的死就像他活着一样气派,一样了不起,他转了个身,摇摇晃晃的往前走,两只手张开,朝着天空,好像要拥抱什么,他想要喃喃自语,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抱住,什么都没说出口。

    江鳗站在远处看着北哥,他感到惊讶极了,多像一副画啊,蓝的天,金黄的麦子,灰的铁轨,鲜红的血,一滴滴,一串串沾了血的脚印子,沿着铁轨去向远方,北哥张开双臂,像一只练习飞翔的鸟。

    江鳗被七手八脚的按在地上,好几支枪抵着他的脑袋,他没有挣扎,被带走了。

    他戴着手铐,从一座楼房被转移到另一座楼房,从一座围着电网的院子被转移到另一座围着电网的院子,大家都对他说,你安全啦,你脱离了坏人啦,等戒断期过了,再过几年,你就能过新生活啦。

    江鳗不知道,他没有进那座满是人的大铁盒,他被单独留在一个地方,他病了,发着低烧,一直烧,每天裹着厚厚的衣服预防感冒,烧怎么都退不下去,口腔溃烂,到处生疱疹,每天吃很多药,但越来越瘦,他努力的学习,认识了很多字,学到了很多新知识。

    江鳗向往自由,他想,时间是无所谓的,他有很多时间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,不知道他治不好了。

    他望着窗外灰扑扑的天,灰扑扑的铁网,停在网上的麻雀,努力的想念元宝,想念北哥,想念他们可怜巴巴的事业,想念他可怜巴巴的爱情,想念落满大雪的家乡和抽着旱烟的娘,大家说他本来是有机会被遣送回家跟亲人团聚的,但他忘了家乡在哪里,他看着地图,听着火车站名,茫然的摇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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